学术交流
社工
80后社工：倒退即前进
更新时间：2016/5/6 16:52:40  点击率：1986    字体大小：大 中 小
80后社工：倒退即前进
陈健
　　自己的社工生涯开始在懵懂的大学学习时，到了二年级即将完结，才渐渐懂得了何谓社工，然而自己的生命也在那时候开始改变。大学的老师全都是早已在香港社工业界资历深厚、功名成就的前辈，偏偏他们都要不显山露水地、默默地来到内地开荒、与我们相遇，除了给我们上课，他们还要到处东奔西走，一点点地为我们开拓实习的资源。而我自己，将他们的这些身影都深深地记在脑海里。
　　犹记得在实习的时候因为疲累、困难多多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督导老师就狠狠地训斥我“叹什么气！你在给服务对象传递了什么信息！如果连自己都觉得那么艰难，那怎给他们带来改变？！”这些细节他都要抓，当时实在让我无法理解。而在我向他不断提出自己的烦恼、困难时，他又总是微笑着一遍遍地听着我的诉说、给我最真诚的回应，从未将我拒之门外。在后来的学习、工作、生活，我却总是这样相信了，有信念和真诚，我们还哪有困难是不能走过的。
　　如今毕业已多年，我与老师们始终亦师亦友，而他们却始终如那时一样依然热情如火地在教书和奔走。见着他们日渐年长，心中总有说不出来的难受和不忍，明明他们早已到了可以快乐地享受人生不同阶段的美好时光，却还在作这些苦差事；有时也会觉得他们还在不断培育出来一班班社工、一起发光发热，这实在又是一件最美好的祝福，而无法想象他们会有最终急流勇退的那一天。
　　我一直在疑惑人在不断前进的路上，是否都是会为自己选择一个舒适、安乐的终点。如今我知道並不只有这样。于是现在的我，见着老师们到今天还是如此辛劳地付出着自己，那我这等后辈又如何能轻易就让自己停下来。
　　第一份工作在中学做驻校社工，刚好陪伴了一批学生从入学到毕业的整段时光。期间见过了太多所谓“问题”的学生，他们共同的“问题”，就是在师长眼中的表现差：学业不佳、破坏纪律，拖了班级“前进”的后腿。偏偏我与他们的相遇，却让我疑惑他们是否真的有那么“差”、有那么多“问题”：我见到他们骨子里充满了想得到关注、被尊重的渴望，这份渴望比其他人更强烈，无非在现实里常常得不到接纳和理解，反被责备是他们自己的责任和不进取。
　　后来的事情发生在我和他们的身上，便是如大部分社工所做的一样，学生们被呈现的东西总不该只有“成绩”和“守纪”，还有“个性”和“能力”；于是在工作
中我也无数遍地与老师们争辩过如何定义一个“好”的学生。这样的拉扯，成为了我作为驻校社工时间里面挥之不去的工作内容。
　　因为在我的定义里，每个人的“好”与否，从来不需要由我们来定义。
　　无论是在那时的青少年服务，还是现在的长者服务，在我作为社工的时间里面，不断感受着行业内的各样不自在：当我们拥有了些许年资，就渐渐有了想至少能令职位、薪酬得以往上走的躁动；当我们不满足现有的服务和对象，就渐渐有了能“顺便”将工作牵手予慈善、公益、社企等领域的野心；当我们实践的初衷，渐渐成为了想要实现自己在行业内更高的身份、地位和成就……我始终相信每个人的选择都没有所谓的对错，而所谓的对或错，也依然不需要由我们来定义。
　　然而，我一直害怕在这样不断“前进”的路上，在不断认为自己总有“更重要的事去做”的迷思上，会渐渐忘记了那些服务对象，那些总是被社会忽略、处于弱势的人们，才是我们作为实践的起点，也是终点——我相信我们所作的，要始于他们，最终也要作在他们身上。
　　我现在工作在长者院舍的服务中，每当工作时间有限，那么对我的选择，是要处理排山倒海的文件工作，还是要走入老友记之中听他们的故事和感受；是要指点各位同工去开展服务，还是就算再忙也要坚持亲身进行；是要知足于现在的正能量和快乐，还是要从他们的故事背后寻找和关怀那些仍被遗忘、被忽略的声音……每一次要将这些东西达到平衡，都总是让自己做起来很挣扎、甚至显得有些不受欢迎；也知道自己每次都做得不够好，但我知道，初衷总不能忘记。
　　电影《流氓医生》有一段话：“医学不仅只靠分析、科技那么简单，一个医生的判断亦不应该受制于理论逻辑、规条守则，你要相信你自己的心，和你病人的心。”这段话，和整部电影总让自己久久萦绕不散，一直回味。
　　社工作为与人、与社群、与精神和心灵相处的工作，越是在实践，却越是在现实的“前进”里面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去处理数据、文件、技术，又要不断讲求科技化、科学化、数字化的效率工作，被要求着需要完成多少宗个案、多少节小组、多少场活动、多少个项目，久而久之便不免将“人”之外的事情成为了工作中的当务之急。服务对象作为人，却已然被物化成为数字和符号，他们的故事、感受和心路历程总是不如浅显易懂的数据那么吸引眼球。眼见时代的潮流是以这样的方式“前进”着，我便越来越不知道如何前进，也不敢前进。
　　做社工的经历让我知道，时代潮流的发展总是向着好的、正面的方向走，这是前进，是好事，值得我们由衷的欣喜和祝福。做而社工的经历也让我知道，事实上并不是社会中的每一个人都能跟得上“前进”的节奏，那么在喜迎这样发展的浪潮时，当中那些被忽略、被遗忘、在边缘中的人，更是我们不能放弃的、处于最弱势的、最有需要我们去关注的一群。
　　我们可以选择为成功者喝彩，但也可以选择去见证还有很多人不断跌倒而又再爬起来的永不放弃；我们可以选择以精英、先锋作为榜样，但也可以选择去见证还有很多人从来都不需要刻意去学习谁，他们只是一直努力在完善着最想要的自己；我们可以选择盼望着一帆风顺而快乐，但也可以选择去见证还有很多人在困境面前交织着的坚强和软弱。
　　浪潮中，大家都更乐意去听成功者、立业者、行业精英们的励志故事。而那些被淹没在“前进”浪潮底下的、那些微不足道的“平凡”星斗小民，他们那么“普通”的故事和那么“不合时宜”的情感，如果连社工都不去听，那还有谁去听？而我知道，他们故事和情感，都是对他们而言弥足珍贵的财富。
　　浪潮中，大家都渴望力争上游，争取去拥有更多更优的身份、物质和位置，而迎接着行业的春天到来。即使是真的春风吹到，其实我们最要在意的，到底是这可以令自己得以大展拳脚，还是可以令服务对象得以大受裨益？对我而言，答案在于要与他们的同行之中才能找到。
　　浪潮中，大家可以顺着浪潮积极响应，希望在其中成为中流砥柱，这当然是作为从业者的丰收。正如我们的实践信念一样，我们都不能只有一种选择，而不同的选择也不应区别出高低好坏。那么，既然我们可以选择顺势而为的迎风向上，也就可以选择坚持去将自己守在最底层，继续去作那最卑微的事，而把光环造给那些最接近灰暗位置的人。
　　选择了浪潮中的后者，总是显得有点不甚自在，相信这都是作出了这些选择的人内心必然有过的纠缠吧！逆流而行意味着有所舍弃，告别了主流中所谓的成功道路，让本已没有什么可以舍弃掉的我们更难下决定。社工本是为着能带来改变，而改变总是会从一点点与众不同的存在中出现，那么，就从习以为常的事情中找寻不同，以不同的视角看待人们，以不同的角度理解事情，这样下来，我们又何能做不出一些与众不同的东西？事实上，成为这样“不同”的异类，比成为同类轻松多了，而我只是疑问，如果我们都活得那么轻松，那真的就都是件好事吗？
　　面对浪潮而来太多的情感拉扯，拔河的哲学告诉我，倒退即前进：顺势而为不费吹灰之力便已结束，倒退却要花足力气才能踏出重要的跬步。倒退的意义，正是面对着大家都在规劝自己要顺流而行，却仍然满载着自己要不甘于浪潮而寻求改变、守护着自己所选择的坚持。大家走的路可以不同，那就请让我们在终点相见。
　　于是，我开始渐渐明白那些带领我走入社工之路、如今仍然在为我指路的恩师们，他们那份“倒退”的选择是如何。于是，内心无数次因为这些“倒退”而挣扎过、想放弃过，毕竟相比之下，顺流而“前进”确实更加容易。于是，我还是让自己始终挣扎着而又义无反顾地“倒退”了下去。
【返回】 【打印】
  Copyright© 2010 中国长照网　All Right Reserved 津ICP备2023010307号-2
支持：民政部 主办：中华慈善总会 资助：汇丰银行 承办：中华慈善总会长期照护专业委员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