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1日，第十八届全国老人院院长暨第七届长期照护学术大会圆满落幕。本网站陆续发布本届会议和学术大会上的领导致辞、嘉宾发言等内容，供大家参阅。以下为中国社科院社会政策研究中心原副主任、研究员杨团在大会上的发言。

　　很高兴今天站在这里！想到29年前，也就是1995年的时候，我刚认识鹤童，带队做关于鹤童的研究，并亲手把鹤童送上中国第一家养老非营利机构的位置。直至看到鹤童今天的表现，看到长照集团给全国搭起这样的平台，心里确实非常高兴。

　　1997年，我在鹤童调研结束后，出了一本书《非营利机构评估：天津鹤童老人院个案研究》，本书于1998年出版到今天，历经二十多年我仍然觉得书中的思路与方向是正确的。所以我今天的主题就是“谁服务？——社会组织”，即养老服务要以非营利组织服务为主体。社会组织是非营利组织的展开，现在我们国家的社会组织有基金会、社团和社会服务机构等。例如，鹤童公益养老集团有基金会，有老年福利协会，有一系列的社会服务机构，甚至还和大家共建了盛世华龄公司。

　　一、长寿时代——养老服务是公共服务

　　为什么我们做养老服务？养老服务实际上是助老服务，是为老服务。拿我自己来说，49年生人，今年74岁了，但是我觉得比3、4年前身体状况更好，所以重要的是看你有没有这份心，在长寿时代、在老龄时代做一份自己想做的事情。

　　为什么说养老服务或助老服务要依靠非营利组织或社会组织为主体？公共服务指的什么？

　　实际上，公共服务和公共服务产业是连在一起的。“养老是产业”这个观点在今天已经达成共识。然而当初，人们对养老是否为产业而产生过争执。如果说养老是产业，就一定是一个私人的产业；如果养老是公益性的，那它就不是产业。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美国教授埃利诺·奥斯特罗姆提出，公共服务产业是将市场产业的概念借用到公共领域而产生的新概念，即从产业的角度看待公共服务，发展类似市场的安排。

　　所以我们说，养老也可以是产业。这样的产业是要把公共服务的一些基本的概念贯穿到其余产业当中去。那么养老产业作为公共服务产业，我们首先了解一下到底什么是公共服务？我们所说的公共服务是对公共物品的服务形式的表现，那公共物品又是什么呢？

　　有一位学者的定义对我很有启发，我把它放在这里和大家共享。该学者指出，公共服务即以服务形式体现的公共物品，即“任何由集团和社会团体决定，为了任何原因，通过集体组织提供的物品或服务。”公共物品有一些基本特征，比如排他性（也叫共同消费性），排他性属于私人物品（私人服务）的，非排他性属于公共物品（公共服务）。我们在做老年服务，特别是社区老年服务的时候，可以发现很多服务是惠及所有老人的，不存在给张三服务、不给李四服务的情况。我们到家庭给每一位居家老人服务，尽管这个服务针对个人，但实际上这个服务具有很强的外部性，也就是说通过这个服务，让老人的家人也得以喘息，也为社会带来影响力和社会公益理念。所以公共服务与私人服务的最显著的不同就是，公共服务为一个人服务的同时覆盖到了很多人，这就形成了一种共同消费性。

　　我们今天讲为什么养老是公共服务产业？除了按照产业的方式来进行安排，特别重要的一点是，养老是具有公共服务的特性。它是长寿时代所必须进行的、推动整个社会向前发展的一个产业。老龄时代的来临具有不可控性，它是不可逆的，是人类社会的大变局。以后，老年人的人口数在社会中占有很大比重，甚至超过一半，而且老年社会不可能再回到青年社会，同时即便老年人口有生产力，其能力也要比过去下降很多。在这样的情况下，社会的生存要更多地依靠社会团结和代际互助。这种长寿时代势必引发老人的照护问题，这个照护不仅是属于身体的照顾，情感的抚慰、与子孙辈的团结等都属于照护方面。所以在老龄社会，在长寿时代，老年服务的公共性就越来越强了。

　　二、公共服务产业与私人服务产业的异同

　　私人服务市场就像一条链条，一边是需求者，一边是供给者。也就是说，私人服务的市场中只有供方和需方两类主体。但公共服务不是链条，而是一个三角形结构，其包括了提供者、生产者、消费者三类主体。

　　公共服务产业体制中，自主的集体消费单位很多，不仅有政府机构，还有社区、行业协会等，生产者也有很多，非营利组织甚至私人企业都可以作为公共服务经济的有机组成部分；消费者可以选择参与不同的生产者服务社群，其社群组织的核心是共同的经济利益。

　　所以公共服务适合市场，公共服务可以是产业，但是它和私人市场和这些私人的产业最大的不同点在于它是三类主体，它有提供者。公共服务的产业体系是可以容纳私人服务的，它是可以跟私人服务结成很好的组合、合作关系的。一旦将所有的养老公共服务都看作是上述三类主体之间的常规的循环往复的服务过程，就出现了各种各样的组合可能性。比如说长照专委会，就发挥着提供者、支撑者的作用。长照专委会是中华慈善总会下面的一个机构，这个机构搭起了平台，在这个平台上，不管是个人、企业或公司，都有可能在这里结成更好的组合关系。

　　三、养老服务和市场服务的关系

　　我还想讲一下养老服务和市场服务的关系。公共服务和市场服务是不同视角的分类，没有理论上的互斥关系。也就是说公共服务是通过集体组织提供的服务，是相对私人服务而言的；市场是容纳各类生产、消费的空间，公共服务是在市场空间中的服务，不能脱离市场。所以市场服务和公共服务不必互相排斥，只是有可能给人造成错觉，但我们可以通过分析更清晰地认知这二者。换句话说，市场服务中的公共服务和私人服务既有相同点，也有不同点。相同点是在运营当中需要通过合同的方式进行契约生产，不同点是公共服务有一个主体在掌控整体的方向。另外公共服务中当以公益性为先，来满足养老服务需求。

　　四、非营利组织是担当养老公共服务的主要主体

　　我们有很多属于公共服务的养老院，包括我们社会组织登记注册的养老机构，也包括一些小企业注册的机构。但是公共服务主要体现在以情感、道德、伦理等理念服务于老人，也就是说、敢不敢触碰老人，对待老人有没有一种如亲如故的温暖，这些方面都是私人服务无法度量的。所以说非营利组织或社会组织担当养老公共服务的主要主体，处于政府和企业这两大部门中间，过去我们称为第三部门，今天我们讲社会部门，甚至是在公法和私法中间出现的中间法域。

　　非营利组织是解决公共服务低效率的问题，推动社会市场发育的社会部门的组织。这种处于社会部门的非营利组织将会导致一种新秩序的产生，它有着政府和企业不可替代的价值。那么它能不能够解决公共服务的低效率呢？我们认为是可能的，鹤童28年的经历就足以证明这一点，鹤童从公司过渡为非营利机构的过程中也带动了很多其他的机构。

　　非营利组织提供服务其实是有优势的，它的提供者、生产者和使用者有共同的目标。当遇到困难的时候，我们的院长之所以能够在这儿屹立不倒，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有来自老人和同伴的支撑。所以从这个方向上来讲，服务的运营要以公益性为先是非常重要的。具体讲，公益性就是服务方向、服务价格、服务成本、服务的质量都要好。

　　企业现在占了养老企业的大半壁江山。目前政府的政策支持是对那些只要能做服务的企业，不管你是哪一类组织，也不管你是公益性非公益性，这导致部分企业想尽一切办法压低服务质量。

　　从低收入的基本状况可以看出，农村地区的低收入人群占比高达95%。这样的情况导致不管是哪类组织，非营利组织登记注册的，还是企业登记注册的；不管是大企业还是小企业还是个体户，都要采取非营利的服务模式。也就是说，你可以不是非营利主体的注册，但你要采取非营利服务的模式。这是由中国的国情决定的，由中国的公共服务产业的性质决定的，在服务当中我们不可能像企业那样去具体度量技术和数据，我们更多的是要投入情感，要用伦理去关注关怀我们所有的老人。

　　所以从这点来看，在养老服务模型中，供给者和提供者的核心产品进行互配，是有一定意义的。谢谢大家！